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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2)





  时间一长外面开始渐渐流传出了萧战护夫的传言,所有人都羡慕起了楚玄。

  萧敬之曾经在无意之中听说过别人讨论他家里的事,都只说是羡慕楚玄嫁给萧战之后婚姻美满,生活幸福,萧战也是一心一意对待他,便是连小侍都没有一个,诸如此类的这些话。

  萧敬之当时忽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每个人都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部分,他们所看到的事物并非是事物本身,萧战和楚玄的关系的确是很好,然而若说楚玄这些年过得幸福他却是第一个不认同的。

  萧敬之在萧战和楚玄的面前很多时候都扮演着一个乖巧的角色,萧敬之发现萧战额外爱怜弱小,于是他便时常在萧战面前撒娇,让她抱让她陪着,如此她果然对他越来越好,楚玄每次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怀。

  萧敬之从这个时候就懂得了若是自己想要什么,就要自己想办法用手段去争取,而改变自己投其所好已然是最快捷的方式。

  他们仿佛真的是幸福的一家人,那些从前的日子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往日的忧愁都已经消散如烟。

  在萧敬之七岁的那一年老太君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时常缠绵在病榻,于是萧战花了很多精力去照顾他,对于楚玄和萧敬之便没有了以往的亲热,整个将军府上下的气压都很低。

  老太君这些年来时常劝说萧战娶小侍,萧战全都拒绝了,此时老太君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怒斥道:“如果萧家到你这里就断了后,我如何有脸面去面对天上的萧家的列祖列宗。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你若是坚持这样的话也不用再给我喂药了,直接让我就这样死了算了,也省得我再跟你们多生气。”

  当时楚玄端着药带着萧敬之站在门外,他们两个将屋内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萧战很久都没有出声,老太君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最后她说道:“只要您吃药,我什么都听您的。”

  萧敬之看着楚玄脸色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他眼神中的光泽就那样暗了下去,他垂着眼眸就那样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带着萧敬之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年在重病的老太君面前萧战退缩了,她同意纳侍,破了自己当初的诺言。

  这一天楚玄早早的就让人伺候萧敬之睡下了,然后跟萧战两个人在房间里边说着话。萧敬之一夜没睡,就那样盯着他们的那间房,然后看着那房内的灯亮了一夜。

  萧战纳侍的事情提上了日程,然而老太君还是没有能等到那一天,他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就那样平静的去世了。

  这么张扬的一个人,这么倔强的一个人,他走的时候竟然是悄无声息的。

  在他去世之后萧战和楚玄沉默着安排了他的丧事,而后前线再次传来战报,萧战得了圣旨再次启程。

  那一天楚玄牵着萧敬之的手,他们二人在门前送萧战离开,萧战的背影就那样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那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偌大的将军府之中这回只剩下了楚玄和萧敬之二人。

  楚玄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不停的咳嗽,有的时候会咳出血,他面色苍白,有的时候一连几日都下不了床。

  自从那年楚家受辱之后,楚家那边跟将军府就少有来往,楚家偶尔有传讯都是直接传给楚玄,楚家人听外边的传言说楚玄和萧战两个人过得很好之后就一直很是放心,是以往来传信也只是互通消息,没有人想到过来看看楚玄。

  萧战也偶尔从前线传回消息,询问萧敬之和楚玄近来过得好不好,也询问府上的情况。

  楚玄此时已经多日躺在病榻之上无力下笔了,他担心让人看出了端倪,索性让萧敬之代笔帮他写信,只在信上说他一切都好。

  萧敬之写完了送往楚家的信,然而等到给萧战写信的时候他却是如何也不愿了。

  楚玄笑着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萧敬之说道:“她不配。”然后他看着楚玄问道:“爹,你值得吗?”

  值得吗?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忍辱负重了十来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断送了自己的半生,而她不仅没有保护好他们父子,甚至连给出的诺言都没能算数,若不是老太君已经去世,如不是赶在这个关口边境告急,她说不定已经娶了几个小侍回来了。

  既然这样那他爹这些年来独守将军府默默忍受着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玄拉过了萧敬之,对他说道:“那是你娘,她也有她的苦处,而且她事后也没有真的将人娶回来不是吗?”

  只是还没有,而不是不会,这般自欺欺人的言论萧敬之听了都难过。

  楚玄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番说辞说服不了萧敬之,他只低叹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们这样的人太聪明往往容易伤了自己,我们一眼便能够看清别人的心,却往往不如单纯容易被人欺骗之人过得快乐,你这样敏感又这样聪慧,这样的爱憎分明眼里容不进沙子,你会伤了自己的。”

  楚玄轻叹,“爹只愿你这一生不懂爱恨滋味。”

  那一天萧敬之最后还是帮着楚玄写了信送往了前线。

  老太君死后楚玄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的病一日赛过一日,然而将军府的事情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还有手上的生意他也不能不管,于是他终日拖着病躯继续的忙碌着。

  他的病眼看越来越重,无数的大夫前来为他看病,最后却都没有成效。

  萧敬之开始整日整日的守在他的身边,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帮着他分担。

  萧敬之十岁那年楚玄得知萧战前线数万大军粮草断绝之后连着奔波了数日,为她们筹集了粮草送去了前线。

  他呕心沥的帮了萧战最后一次,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只为保她最后一程。

  楚玄临死之前将萧敬之叫到了床前,他拉着萧敬之的手说道:“爹对不起你,要留下你一个人了,但你也不要记恨你娘,你好好的活下去,以后爹不在了,你帮爹照顾着些你娘好不好?”

  萧敬之拉着楚玄的手,答应了他最后的请求,楚玄就这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萧敬之在那一刻骤然觉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便是对他们这种人的诅咒。

  萧敬之在楚玄死后大病了一场,而后性子变得薄凉。

  后来萧战来信,萧敬之只用几个字冷冷的告诉她楚玄死了,病死了。

  楚玄是病死的,这话是大夫说的,多么可笑。

  楚玄不是因为生他之时血崩而导致的常年身体虚弱,不是因为十几年来在将军府之中没有几天快活日子,不是因为他耗尽心力为将军府和萧战过度操劳,他只是病死的。然而他这病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到了这么严重,又有谁曾问过一句?

  大夫说他是病死的,其他人也都说他是病死的,于是萧敬之也只能说他是病死的。就像外界都传言楚玄和萧战极为恩爱,楚玄婚后过得极好一样,究竟内里是何模样又有谁知道呢?众人所能看到的终究也只是表象。

  在那之后萧敬之接手了楚玄的一切,他是将军府之中唯一的主人,也是楚玄唯一的后人,这些事情他责无旁贷。他不会让任何人插手将军府,也不会让任何人动楚玄留下的财产。

  楚玄手下吃里扒外,他杀;将军府中人不老实,他抓;商机,他掠夺;生意,他照做。他双手染血,最后撑起了楚玄曾经背负的一切。

  萧战在楚玄死后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而后便每隔一阵子来一封信,问他好不好,问将军府如何。